一名18岁的法国青年，穿上军装，在巴黎街头巡逻；另一名来自马赛的工程专业学生，用她的网络安全技能支援本土防御系统。他们每月领取800欧元，服役10个月后，可获得大学学分，并在高考志愿中获得优先考虑。这不是战争动员，而是马克龙政府于2025年11月27日宣布的“国家服役”计划——一场以志愿之名、行公民重塑之实的国家实验。

法国将从2026年夏季起推行为期10个月的志愿兵役制，目标在十年内建立一支5万人的预备力量。表面看，这是对俄罗斯威胁的军事回应；深层看，它是一次对青年公民身份的重新定义。服役不涉海外作战，仅限本土任务，且完全自愿。真正驱动它的，不是征兵令，而是教育优待、经济补贴与国家认同的复合激励。

这一制度并非凭空而来。它取代了2019年启动的“普遍国民服役制”（SNU），后者仅要求青少年参加一周的公民活动，被批“流于形式”。新计划则将军事训练、公共安全任务与公民教育深度融合。青年在军营中生活，参与“哨兵行动”、灾害应急与后勤支援，同时接受地缘战略模拟和国家安全教育。政府还推出“动员日”与“Défense+”应用，持续强化青年与国家防务的联系。

支持者称，这能唤醒沉睡的爱国情感。民调显示，86%的法国民众支持该政策。但青年参与的动机远比口号复杂。每月800欧元的津贴接近最低工资的80%，对无收入青年极具吸引力；服役经历可兑换大学学分，并在Parcoursup系统中加分，直接缓解学业中断的焦虑。这些现实利益，使服役更像一场“结构性间隔年”，而非纯粹的义务奉献。

国际经验表明，兵役的公民教育价值，取决于制度设计与社会共识。芬兰与瑞典通过普遍参与，使兵役成为男性成长的“成年礼”，自然内化为国家认同。波罗的海国家在安全危机中重建义务兵役，让青年切身理解自由的代价。而法国选择志愿路径，正是为了避免强制引发的抵触。卡内基研究院指出：在多元社会中，志愿模式更能建立持久的国防认同，因为它尊重选择，以激励替代命令。

然而，挑战依然存在。左翼批评者质疑，和平时期将青年服役列为优先，是否本末倒置？军事专家担忧，训练3000人起步的志愿军，可能加重现有部队负担。更深层的问题是：当服役成为少数人的选择，它能否真正实现“全民国防”的教育目标？若参与者多为经济动机驱动，国家认同的培育是否会流于表面？

法国的答案，是用制度将个人利益与国家责任绑定。它不强迫青年为国而战，而是邀请他们以服务换取成长。这种“契约式公民教育”，或许正代表了21世纪欧洲的现实路径——在自由与安全之间，在个体与集体之间，寻找一种可持续的平衡。

当国家不再以强制定义责任，而以价值吸引参与，真正的公民精神才可能生长。法国正在测试一个命题：在没有战争的年代，我们能否通过自愿的服役，教会一代人理解，和平从不免费，而归属感，需要用行动换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