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武十三年（1380年）正月的一个清晨，南京城的紫禁城里，一场改变大明王朝命运的对话正在奉天殿内展开。

53岁的朱元璋坐在龙椅上，面色阴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丞相胡惟庸。殿外寒风凛冽，殿内气氛更是冷若冰霜。

"胡惟庸，朕问你，擅自任免官员、私下结交边将、暗中收受贿赂，这些事你做过没有？"

胡惟庸额头冷汗直冒，却仍强作镇定："陛下明鉴，臣身为丞相，处理政务难免有所疏漏，但绝无二心啊！"

朱元璋冷笑一声，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摔在地上："疏漏？朕看你是把朕当傻子！你以为朕不知道，这些年你在中书省培植了多少党羽？六部官员有多少是你的人？"

这一摔，不仅摔碎了胡惟庸的仕途，也摔碎了延续千年的丞相制度。

然而，历史没有如果。但我们不妨设想：假如朱元璋当年没有废除丞相制度，大明王朝真的会更加稳定吗？

答案恐怕恰恰相反。

01 丞相制度：一个注定的火药桶

要理解朱元璋为何要废除丞相，就必须回到大明开国之初。

1368年，朱元璋在南京登基称帝，建立大明王朝。彼时的他，深知开国不易，更明白守成之难。他亲眼见过元朝末年权臣当道、皇权旁落的乱象，也经历过与陈友谅、张士诚等割据势力的生死搏杀。

在朱元璋的心中，始终有一个隐忧：皇权必须至高无上，绝不能有任何力量能够与之抗衡。

然而，按照传统的政治架构，丞相恰恰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威胁皇权的角色。

丞相制度起源于秦汉，发展至明初，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权力体系。丞相统领中书省，中书省下辖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六部，几乎掌握了整个国家的行政大权。皇帝虽然名义上是最高统治者，但日常政务的处理，都要经过丞相这一关。

这就意味着，一个权势熏天的丞相，完全有能力架空皇帝。

洪武元年，朱元璋任命李善长为左丞相，徐达为右丞相。李善长是开国元勋，跟随朱元璋二十余年，功勋卓著；徐达更是战功赫赫，被誉为"开国第一功臣"。

然而，仅仅过了几年，朱元璋就开始对丞相的权力感到不安了。

洪武六年的一天，朱元璋在御花园散步，偶然听到两个太监在窃窃私语：

"听说了吗？李丞相昨天又驳回了陛下的一道旨意。""这有什么稀奇的？李丞相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，连六部尚书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。"

这段对话让朱元璋如芒在背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，行政权力竟然大部分掌握在丞相手中。

更让他警惕的是，随着时间推移，丞相的权力还在不断膨胀。

02 胡惟庸：一个失控的权力怪兽

洪武十年（1377年），胡惟庸接任左丞相。这个出身安徽定远的读书人，曾是李善长的门生，凭借着精明干练和善于钻营，一路升迁至中枢。

起初，朱元璋对胡惟庸还算满意。这个人办事效率高，处理政务井井有条，而且表面上对皇帝极为恭顺。

然而，权力这东西，就像毒品一样，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。

胡惟庸担任丞相后，迅速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。他利用掌握人事任免的权力，大肆安插亲信。六部官员中，有大半都成了他的门生故旧。他还暗中结交边疆将领，试图掌握军权。

有一次，御史中丞涂节向朱元璋密奏："陛下，胡惟庸最近的行为很不寻常。他私下接见了不少地方官员，还收受了大量贿赂。更可疑的是，他竟然擅自任免官员，事后才向陛下报备。"

朱元璋听后大怒，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。他开始暗中调查胡惟庸的一举一动。

调查的结果让他触目惊心：胡惟庸已经在朝廷内外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，这张网几乎覆盖了整个官僚系统。

更严重的是，胡惟庸开始架空皇权。许多地方官员的奏折，都先送到中书省，由胡惟庸过目后，他认为不重要的就扣下不报，只挑选对自己有利的呈给皇帝。

有一次，浙江有个知府上奏反映当地灾情，请求减免赋税。这份奏折被胡惟庸扣下了，因为他担心减税会影响中书省的政绩。结果那一年浙江饿死了不少百姓，朱元璋事后才知道此事，勃然大怒。

"好你个胡惟庸！你这是把朕当傀儡吗？" 朱元璋在御书房里拍案而起。

但更让朱元璋不安的是，胡惟庸的野心似乎不止于此。

洪武十二年，有人密报：胡惟庸的家中经常有可疑人物出入，其中不乏边疆将领的亲信。更有传言说，胡惟庸暗中联络蒙古势力，企图谋反。

这些传言是否属实，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，一个丞相的权力已经膨胀到足以威胁皇权的地步，这是朱元璋绝对不能容忍的。

03 洪武十三年：一场蓄谋已久的清算

洪武十三年正月，朱元璋终于动手了。

胡惟庸以"谋反"的罪名被逮捕，随后被处死。与他一同被处死的，还有三万多名官员。这就是震惊朝野的"胡惟庸案"。

案子的真相究竟如何，后世史学家争论不休。有人认为胡惟庸确实有谋反之心，也有人认为这只是朱元璋为了集权而制造的借口。

但无论真相如何，朱元璋借此案彻底废除了丞相制度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。

在诏书中，朱元璋写道："自古三公论道，六卿分职，并不曾设立丞相。自秦始置丞相，不旋踵而亡。汉、唐、宋因之，虽有贤相，然其间所用者多有小人，专权乱政。我朝罢丞相，设五府、六部、都察院、通政司、大理寺等衙门，分理天下庶务，彼此颉颃，不敢相压，事皆朝廷总之，所以稳当。以后子孙做皇帝时，并不许立丞相，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，文武群臣即时劾奏，处以重刑。"

这段话说得很明白：丞相制度是祸国殃民的根源，必须彻底废除，而且子孙后代也不许恢复。

从此，大明王朝进入了一个没有丞相的时代。

04 假如不废除：权臣乱政的必然

那么，假如朱元璋当年没有废除丞相制度，明朝会怎样呢？

答案很可能是：更加混乱，更加不稳定。

我们不妨看看历史上那些保留丞相制度的王朝，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败的。

汉朝末年，外戚、宦官轮流把持朝政，皇帝成了傀儡。董卓进京后，废少帝立献帝，天下大乱。

唐朝中后期，宦官专权，先后有二十多位宰相被宦官杀害。唐穆宗、唐敬宗、唐文宗三位皇帝，都是在宦官的操控下登基的。

宋朝虽然相对稳定，但也出现过王安石、蔡京等权臣专权的局面。蔡京担任宰相期间，卖官鬻爵，贪污腐败，最终导致北宋灭亡。

这些历史教训，朱元璋都看在眼里。他深知，在皇权不够强大的情况下，丞相制度必然会导致权臣乱政。

更何况，明朝的情况更加特殊。

朱元璋是平民出身，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。他的开国功臣们，虽然跟随他打天下，但并非都对他忠心耿耿。这些人中，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辈，随时可能取而代之。

如果保留丞相制度，这些人一旦掌握了丞相之位，必然会利用手中的权力培植势力，最终威胁皇权。

更可怕的是，丞相制度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：权臣培植势力——势力膨胀——威胁皇权——皇帝反击——朝局动荡——新的权臣崛起。

这样的循环，在历史上屡见不鲜。

汉朝的霍光，权倾朝野，废昌邑王刘贺，立汉宣帝刘询。虽然霍光本人还算忠心，但他死后，霍家被灭族。

唐朝的李林甫，担任宰相十九年，排除异己，打击政敌，最终导致"安史之乱"。

宋朝的秦桧，以"莫须有"的罪名杀害岳飞，把持朝政近二十年。

这些权臣，无一不是利用丞相的职权，逐步架空皇帝，最终导致朝局动荡。

如果明朝保留丞相制度，类似的悲剧必然会重演。

05 废相之后：集权的代价

当然，废除丞相制度也带来了新的问题。

没有了丞相，皇帝必须亲自处理所有政务。朱元璋是个工作狂，每天批阅数百份奏折，处理无数政务，经常工作到深夜。

有一次，太子朱标劝他："父皇，您这样日夜操劳，身体吃得消吗？不如设立一个首辅大学士，帮您分担一些工作。"

朱元璋摇摇头："不行。丞相之祸，朕已经见识过了。首辅虽然名义上不是丞相，但权力一旦集中，就会变成第二个丞相。朕宁愿自己辛苦一些，也不能让权力旁落。"

这种高度集权的体制，在朱元璋这样的强势君主手中，确实运转良好。但问题是，不是每个皇帝都像朱元璋这样勤政。

朱元璋死后，他的儿子朱棣继位，同样是个强势君主，勉强维持了这套体制。但到了后来的皇帝，问题就开始暴露了。

明英宗朱祁镇，昏庸无能，导致"土木堡之变"，自己被俘。

明武宗朱厚照，荒淫无道，沉迷于声色犬马。

明神宗朱翊钧，二十多年不上朝，国家大事几乎瘫痪。

这些皇帝，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丞相辅佐，或许还能维持朝局稳定。但在高度集权的体制下，皇帝一旦昏庸，整个国家就会陷入混乱。

然而，即便如此，废除丞相制度仍然是正确的选择。

为什么？

因为在明朝的历史背景下，保留丞相制度的风险，远远大于废除它的代价。

06 内阁制度：一个折中的方案

朱元璋废除丞相后，并非完全不设辅政机构。他设立了内阁，作为皇帝的咨询机构。

内阁的权力远小于丞相。内阁大学士只能提出建议，最终决策权仍在皇帝手中。而且，内阁大学士通常有好几位，彼此制衡，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。

这个制度，在明朝前期运转得还算不错。

但到了明朝中后期，内阁的权力开始膨胀。尤其是在嘉靖、万历年间，首辅大学士的权力已经接近丞相。

张居正担任首辅期间，几乎掌握了朝廷的所有大权。他推行改革，整顿吏治，加强中央集权，一时间权倾朝野。

然而，张居正死后，立刻遭到清算。他的家产被抄没，儿子被流放，本人也被剥夺了所有荣誉。

这就是权力过于集中的后果。即便是像张居正这样的能臣，一旦权力过大，也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和反扑。

相比之下，如果明朝保留丞相制度，张居正的权力会更大，遭到的反扑也会更加猛烈，甚至可能引发朝局动荡。

从这个角度看，内阁制度虽然不完美，但确实比丞相制度更加稳定。

07 历史的教训：权力制衡的智慧

回顾明朝的历史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：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度，是基于当时历史背景的正确选择。

在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，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制度，都必然会被废除。丞相制度虽然有其优点，但在明朝的政治环境下，它带来的风险远大于收益。

如果朱元璋不废除丞相制度，明朝很可能会陷入权臣乱政的循环。胡惟庸之后，还会有李惟庸、王惟庸、张惟庸……这些权臣会像割韭菜一样，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，不断威胁皇权，导致朝局动荡。

相比之下，虽然废除丞相制度带来了皇帝工作负担过重、决策效率降低等问题，但至少保证了皇权的稳定，避免了权臣乱政的风险。

当然，这并不意味着高度集权就是完美的。明朝后期的衰败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皇权过于集中，缺乏有效的制衡机制。

真正理想的政治制度，应该是权力制衡，而不是权力集中。

但在封建时代，这样的制度几乎不可能实现。皇帝不可能主动放弃权力，大臣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制约。

所以，朱元璋能做的，就是在皇权和相权之间，选择前者。这是一个不完美的选择，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，这是唯一可行的选择。

1398年，71岁的朱元璋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临终前，他把太孙朱允炆叫到床前，语重心长地说：

"允炆，记住祖父的话。丞相制度，万万不可恢复。宁可你辛苦一些，也不能让权力旁落。江山是朱家的，必须永远是朱家的。"

朱允炆含泪点头。

然而，他没有想到的是，几年后，他的四叔朱棣会发动"靖难之役"，夺取他的皇位。

这或许是历史的讽刺：朱元璋费尽心机废除丞相，就是为了防止权臣篡位。但最终夺走朱允炆皇位的，不是权臣，而是他的亲叔叔。

权力的游戏，从来都不会因为制度的改变而终结。它只会换一种形式，继续上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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