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把退伍证往公交读卡器上贴第三回时，后面排队的大爷终于忍不住了："大兄弟，你这红本本要是能刷卡，俺把老年证吞喽！"车厢里顿时爆出哄笑，那声"滴——致敬老兵"的电子音，硬是卡在山西阳泉的地界上没传过来。

这小红本揣在兜里三年，老张算是品出味儿来了。在阳泉乘公交能听个响，到了石家庄就变哑巴；合肥地铁认账，南京公交装瞎。同个厂子出的证件，咋就活生生用出了开盲盒的刺激？政策文件上烫金的"全国通用"四个大字，落地时愣是被各地方撕成了拼图。那天在太原火车站，工作人员捏着他的退伍证翻来覆去地瞅："叔，您这证保真吗？俺们系统里没录入啊。"老张气得肝疼——当年边境线上枪林弹雨都验过的身份，如今倒要被二维码验明正身。

农村老兵王保国更憋屈。县里大喇叭天天喊"1600个景区免门票"，可他们村到最近的公交站还得走八里地。看着电视里黄山云海，老汉蹲在苞米地头直嘬牙花子："俺要能爬得动黄山，早进城打工了！"隔壁李婶说得更扎心："保国啊，人家给你免的是门票，又没免拖拉机柴油钱。"政策礼包看着光鲜，拆开全是城里人的点心，种地的糙汉子连包装纸都摸不着。

技术这玩意儿邪门得很。江苏早搞出了电子优待证，山西那个"致敬老兵"的提示音也就是程序员加两行代码的事。可有些地方偏把读卡器整得比边境线还难突破，活像退伍证上印的不是国徽，是通关文牒。去年建军节，老战友群里炸了锅——北京西站弄了个"军人依法优先"的通道，结果工作人员非让出示身份证加退伍证加优待证，三证合一才放行。老侦察兵出身的赵班长当场拍了视频："当年抓特务都没查这么细！"

有些实惠倒是实在。云南楚雄的退伍兵看病不用排队，安徽滁州的药房给打八折。可这些好政策跟地里的野蘑菇似的，东一簇西一簇，全凭运气碰。老张的闺女查了三天政府网站，愣是整不明白老爹坐高铁到底能享受啥优惠。铁路客服电话转接五次后，小姑娘终于爆发了："爸！您当年当的是解放军还是忍者？咋啥优待都得潜行触发啊！"

阳泉公交公司的张师傅倒说了句公道话。他们系统里录入了三万多退伍兵信息，刷卡提示音是专门找播音员录的。"能费多大事？不就是把'老年卡'换成'老兵卡'？"可别的地方偏把这简单事整成了玄学。有说系统老化的，有讲财政困难的，最绝的是某市交通局回复："我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尚未提供名单。"听得人直瞪眼——合着当年国防部发的证，还得在地方上重新备案？

乡下的退伍兵们早看透了。老王现在见着穿制服的就掏证，管他是城管还是兽医站的技术员。"万一人家系统里有我呢？"他蹲在村口小卖部门口，捏着皱巴巴的退伍证跟店主老刘打赌："信不信？这红本本在城里能坐公交，在镇上能优先买化肥，搁你这儿顶多换包假中华。"老刘嘿嘿一乐，转身从柜台底下摸出块"现役军人优先"的牌子："早给你备着呢，就是不知道退伍的算不算现役？"

听说最近要搞电子优待证全国联网，老张把智能手机都买好了。闺女教他操作时，老爷子盯着屏幕直嘀咕："当年在部队学无线电比这复杂多了，咋现在扫个码反倒心里没底？"他想起新兵连时班长说的话：武器再先进，关键看握在谁手里。这小红本揣了半辈子，从边境哨所揣到城市公交，从钢枪铁马揣到扫码支付，要的真不是那几块钱优惠，是亮证时那声响亮的"滴——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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